【止鼬】Year Walk

*和  @小町红 太太的合本小说版本。图片可见这里

本文背景借用了游戏《Year Walk》的设定,希望众位读者姥爷们能够喜欢。


1

一年走至尾声,下雪的日子越来越多。

可是,至少在那天早点儿的时候,当他从弥漫着檀香的热气的家宅出发、穿越过光秃秃的树林走进这间位于村子边缘的小屋时,确实曾有太阳如红彤彤的气球一般,膨胀着升起的。可是,在同一日的晚些时候,新雪却以一种极为缓慢、优雅的姿态翩翩落下,堆在了光秃秃的窗棂上。

看来,这一年注定会以雪夜作为收尾。

第二日,宇智波鼬在快要熄灭的火堆边醒来,那时门口的积雪已能盖过他的脚踝了。

他先是往壁炉体加了些木柴,再去门口捧了些雪装进了陶制的罐子里。雪很冷,可是他的手更冷,冰冷拥抱冰冷时却能感受到温暖。等他做完这一切时,手指变得烫得吓人,一跳一跳地胀着疼,罐子捧在他的手心里,就像捧着一颗炙热滚烫的心。

在煮沸雪水时,他顺带烤暖了自己的身体。蒸腾的水汽给苍白的手背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宇智波鼬刚刚吃下了自己今年最后的一餐。没有什么味道的面饼被牙齿切嚼着,久而久之竟然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甜味。他在梳理自己今日应做的事情。第一件事浮入他的脑内,就像沸腾时鼓出水面的第一个水泡,脑海中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他得去止水那儿,这是早就已经约定好的事情。

 

 

宇智波鼬背着猎枪出发了。那把枪最早属于他的父亲,在他12岁的时候就视同成人仪式的纪念被送给了他。然而,这把枪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未免太长太重了些,每走几步,他就得扶一把肩带,不然,沉重的枪托可是会砸到小腿上的。

 

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儿子只有12岁的时候就给他一把能打死野兔和小鹿的火枪,除了他的父亲。或者这么说吧,只有他这样的12岁男孩才会得到一把枪。

你啊,和别的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宇智波家族的长子。他的父亲富岳如此说道,将沉甸甸的器物交至他伸出摊平的掌心上,就好像教皇给新王加冕一般。

他的弟弟佐助也曾闹着想要一把枪,而不是木片做的那种假枪,可是却只是被父亲呵斥着禁止了。

父亲当然是爱着佐助的,而这把看似充满疼爱的枪,却比他的年纪更加沉重。

 

想到自己的家人,鼬心中浮现出了一点儿苦涩又难受的复杂感情。

所有的人,除了他们一族,在走出去的时候,说的都是我是来自木叶村子的人,之后才是自己家族的名姓啊。

他一边走一边用鼻子小心地呼吸着冰冷的冬日空气。止水所在的小屋离村外小河边的教堂并不远,可是原本温驯的林间大道却因为积雪变得踽踽难行。眼下所能见的景色几乎都是相似的。

白色的雪、排列稀疏、灰褐色的光秃秃的树干,还有灰蒙蒙抖着雪片的忧郁的天空。四下寂静无人,连活动着的动物也没有,蛇和熊的巢穴都空荡荡的,就像约定好了一起在秋天时从此处搬迁出去一样。栈道已经被埋在了雪里,指南针在这里也彻底失去了作用,只能靠着偶尔的几处没被雪埋没的标志牌指路。

纷飞的雪从未停下过,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的肩膀已经满是雪花时,再回头,已经看不见走来路上的脚印。

 

 

只有在最古老的过去,人们才会用这种最奇异的方式窥探未来。

他们将自己锁在暗室,不吃不喝,当午夜钟声敲起,他们踏入黑夜,穿过黑色森林,与怪物同行,去探知在未来他们是否富有,是否快乐,去探知他们是否还会活着,是否还会被爱

 

啊,这可能,是他这十三年来所遇见的最冷的冬天。

 

 

 

2

肩膀和头发上的雪花已经被体温融化,变成了暗色的水渍,那把金属制品沉甸甸的重量已经穿透了他的厚外套直接压在了肩膀上,寒冷和潮湿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走走停停,时不时就得停下来确认方向,再向目的地所在的西北方向走去。直到最后远远地从树梢间看见因为堆满白雪而显出白色的塔顶时,他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止水居住的教堂比他来时所呆的小屋离村子还要更远些,那幢庄严肃穆的建筑甚至是坐落在那片森林的边缘、那条唯一的大河的边上。教堂外围的大门敞开着,鼬在雪地里困难地催促自己加速,走上那那条被清扫干净的石头小径上,向前轻轻扣响了教堂大门,可是应答的声音却来自他的身后。

“你来了,鼬。” 

 

比他略微年长一点的男人如是说道。

他回头时,看见止水坐在了一边平台的地上,神父的黑色袍子从毛皮外套下向外翻滚,铺在他身后,再加上那头不老实的深色卷发,这让他从远处看上去有点儿像什么黑色皮毛的动物。

“不,我并没有等很久。”

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的黑发少年似乎猜到了他想问什么,温和地说道。“而且,下雪时抬头看天,总会有种不是雪花在下落,而是自己正在上升的错觉,不是吗?”

鼬本想继续开口问点儿什么,可是还没开口就先打了一个喷嚏,止水笑出了声,伸手拍打着他的脊背,将他往自己的屋子里领。

 

就算穿着神父的服装,住在教堂边上,可是止水并非是神父,比较确切的说法,他是一个守夜人。

这是真的,长久以来,人类的活动时间一直被限制在了白天。日月之交就像是上天与人的一种约定,每当太阳落山、月亮升至天空最顶端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变成了鬼魂的舞台。

游荡的灵魂失去了形体,却又如同生前那般仍不自觉地向着温热且柔软的人体靠拢。失去母亲的婴儿会化作深夜里于枝头嚎泣的夜枭,搅得人不得安宁;而安享晚年的老人也会附身在他们生前常用的茶杯上,蹦蹦跳跳地在桌面行进。只有在这个时候,一个个体才会超越自己所曾经拥有过的时间,触碰到他们本无法看见的未来。

由于看不见,更无法触碰,恐惧就像一种病毒蔓延着,每一晚,所有人的门前窗前都燃起了火焰,并跳起舞蹈,妄图驱散这些象征着不详的灵体。在明亮的火光下,人类颤抖瑟缩着入眠。绝大部分的人都无法看见死者化作的幽灵,宇智波家族可以算是其中的异类了。几乎所有流着这个家族血液的人都拥有着“看见”还有“触碰”的能力,更有甚者还能和他们交谈,他们居住的村庄就是倚靠着这种神奇的力量在这个人鬼共行的时代建立起来的。

只可惜,现在,他们的家族,却在这个逐渐遗忘了传说恐怖的年代,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被孤立与排斥,视作不详的象征。

所以,他才永远只会是宇智波家的宇智波鼬。他的王冠时刻准备着用来谋杀他人。

 

失去了形体与温度的死者,甚至也弃置了自己的灵魂。可是这样的东西,也同样会拥有眷恋吧。止水带着他在夜里看见过好些那样游荡着的灵魂,那些空洞脸孔上的悲伤神情,几乎能让每一个拥有着心的灵魂落泪。

如果我也死去,变成一个游荡在世间的孤单灵魂,我又会选择化作什么呢?是动物,还是植物?

 

“——很奇妙,不是吗?”

卷头发的男子往自己面前放上了一杯热水,他又说起了门外纷飞的雪花。

是啊,不管是下落的雪花,还是其他的东西。

止水算是他这一辈里那种能力最强的了,也正因为同样的原因,他被迫离开了家族的群居地,独自住在了几乎是村庄边缘的教堂里,看守着死去的宇智波一族的墓碑,就像那些古旧的残躯真的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去袭击活人似的。

鼬还记得止水被带走的那天。他被关在了房间里,掌心拼命地磨蹭着结雾的玻璃,看着那辆载着他的朋友的马车越行越远。

 

“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取决于我们观察的视角,静止并非绝对的静止,而活动也并非绝对的活动。”鼬冷静地回答道。

唯有那时,唯有那时他是看着自己的朋友远离自己,而止水同样看着自己的朋友远离了自己。

“你回答得非常好。”对方温和地笑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只是注视着自己将那杯水喝完,然后才说:

“鼬的家人知道吗?”

他沉默着并没有回答,等着对方提出那个一定会说道的问题。

“好吧。那么,佐助知道吗?”

“这和佐助无关,是我必须得去做的事。”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比他想象得更加嘶哑。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上,摩挲着他的发顶。他抬头,对上了止水的眼睛。

“那么,我能和你一起去吗?”他说道,就像之前无数次说过的那样。

 

在进门时,他将那把枪倚靠在了门边上,现在他得离开了,在再次拿起枪背在肩膀上的时候,之前磨破的那一小块皮肤不老实地抽痛了起来。止水一脸“我就知道”的了然神情,将那把枪给卸了下来。

“这样吧,具体的规则小鼬你也清楚,你先回去吧,到了晚些的时候,我再过去找你。”止水说,“我从来不食言的。”

鼬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伸出了手。任由止水勾了一下他的小指头。

 

当他最终回到自己的小屋时,赤红色的晚霞如同秋日的果实那般沉甸甸费压在头顶,整片荒芜的雪原被照耀有如燃烧的火场。头顶的天空变成了淡粉色,而更为遥远的天际却是宝石一般的蓝色。

然后,蓝色吞并了那些粉白的暖色,夜晚再次主宰了一切。鼬点燃了火堆,开始静静等待。

 

 

 

3

咚咚、咚咚。

是敲击窗玻璃的声音。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止水仍然留在家族聚集地的日子,有时候他就会像刚刚那样,蜷起指节敲打着窗户,一共是三下,然后望着欣喜地看向窗外的自己微微一笑,然后他们才会在大门处会面。

为什么呢?明明可以直接在大门处报上姓名的,自己同样会怀着一样的欣喜情感去见他。

 

——咚咚。

鼬缓慢地从沉沉的睡梦中打捞起了自己,因为饥饿与疲惫,他方才睡着了,炉膛里的松树枝几乎全部大部分化作了暖烘烘、泛着红色的灰烬。

他从墙角堆着的柴堆里抽出一只,在火堆中鼓捣了两下,拿着燃烧的树枝从窗口望出去。今日本应是满月,可是那一夜,月亮就像根本没有升起一般,根本无法通过月亮在天空中的位置来判断时间。窗外原本就光秃秃一片的树林,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更显得漆黑阴森,而树枝和地面灰色的积雪在如此的黑暗中竟然像是发光一般,反射着小屋内微弱的火光,显出了明亮的颜色。

他无法确定现在是几点。可是正巧,远远地,室外传来了教堂的钟声。

当——这是第一下,第一下总是最为悠长的,然后依次是第二、第三下,一共响了12下。

约定的时间是在午夜前,他本以为大钟最多只会响起11下,然而止水并没有像约定的那般,前来找他。

他向来是个守时又守约的人,也从来不会抛下自己去做什么看起来更加危险的事。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得由他亲自去教堂一趟。

磨利的匕首被缠在了腰上,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推开了门。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到了止水所说的“最危险”的时刻了。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因为饥饿,他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好似喝了酒一般,在确保自己彻底清醒后,才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同早上的情况一模一样,四下万籁俱静,就连脚步声也被多孔疏松的雪堆给吸收得干干净净。没有狼,也没有鹿,蛇和熊的巢穴都空荡荡的,就像约定好了一起在秋天时从此处搬迁出去一样。

夜晚的风大得吓人,尖啸着穿过了光秃秃的树林,从他现在所在的祠堂前往教堂的路并不会因为进入了夜晚而变得更加短暂。仅仅是几步之遥,鼬就听见了几声细微的、仿佛猫叫的婴儿的啼哭,混合在风中,一声又一声,呼唤着那些抛弃了他们的母亲。

他在灌木丛里看见了“它们”,那些通体苍白的婴灵四肢极短身上还缠绕着脐带,,既看不清楚脸,也无法分辨出哪儿是脖子,只能靠着那张鸟似的嘴巴分辨出哪边是它们的脑袋。他将手中的火把举得更高了些,四下传来了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那些鬼婴的灵魂就像是沙漠中出现幻觉的旅者那般向他靠拢过来,冲撞着干枯的树枝,在平整的雪面上掀起了细小的雪粒。

在摇曳晃动的火光里,鼬注意到它们每一个的大张的嘴里都长着无数倒刺似的牙齿。

这很危险,所以他垂下了手,在雪地上摁灭了火把。原本盲目地聚集在一起的婴灵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一样,不久之后就四散而去。鼬扔掉了那杆光秃秃的火把,被火熏黑的木棍陷进了雪里。

如今四下漆黑一片,只能借着头顶上微弱闪耀着的远星判断自己的方向。正当他思忖到底是跟着婴灵一起行进还是另寻他时,四下的婴灵突然再次躁动起来,然后,飘渺的女声响了起来。

 

来吧,到我这儿来

 

 

 

4

无形的女人就像是贴在他耳边那般轻轻地哼唱着,所有歌句都用的是他从未听过的奇怪的音节拼凑而成的,可是鼬却莫名地觉得自己是听懂了。

 

外面北风呼啸,冰雪没过你的脚踝;

敲开我的大门,

我这儿有燃烧的火炉与刚刚烤好的糕点;

 

女妖咏唱着蛊惑的调子,那些哭泣的婴孩被安抚了,像被召唤似的朝歌声传来的方向爬去。

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那歌声起初是从他的左手边传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又转向了他的正前方,再是他的右后方,就像有只手从背后覆上了他的肩膀一样,脖颈后的那一小块皮肤因为那歌声而感到发痒,可是很快,那歌声又逶迤着逐渐飘远,好似浮在风里的蛛丝一般。

 

久未所知的真相就是涂在盘子边缘的奶油,

来吧,到我这儿来

我会带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很显然,这是一个诱饵。用歌声蒙蔽他,让他也像那些婴灵一般跟随这歌声而去,鼬想道。可是现在他也别无他法

他再次迈动步伐,原本空灵、虚无的吟唱却突然变得短促而尖锐,混杂在呜呜咆哮着的北风里,一同将积雪从干枯的树枝上掀下,砸到他的身上。在这尖锐的歌声里,与他同行的婴灵再次躁动了起来,如同海浪一般将他团团包围,好几次他不得不停下来,赶走那些无头苍蝇似的爬到自己身上的游魂,可是没停一会儿就会被身后紧跟着的幽灵驱赶着向前。

眼前由无数干枯的树干组成的分叉路是那么多,可是他们的目标却无比明确。鼬已经明白了,他并非是追随着那些婴灵前进,而干脆是被那些孩子运送到那儿去的。那些死去幼孩的灵魂就是海浪,他则是漂浮在这浪潮上的一片树叶,等着被哪双不知名的大手拾起。

 

来吧——到我——这儿来——!

 

 “女人”的歌声变得越来越尖锐,就像是刀尖划着铁板,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声音,即使用手捂住耳朵,他也觉得自己的头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婴灵的海浪仍然没有停止,在熟悉又空旷的树林里,远远地,突然突兀地出现了一棵树,一棵高大粗壮过了头的树。在这个万物凋零的季节,它仍旧枝繁叶茂,仿佛独处于春天。

 

停下来。

在一片嘈杂中,鼬喊道。

我已经到这里了,打开你的大门,告诉我那些尘封已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耳边的噪音毫无征兆地停止了。面前的大树裂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闭着眼睛,全身赤裸,只靠着身体上缠绕的枝条遮蔽自己,头发上也插满了繁茂的枝条,神态端庄而美丽,。

鼬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地观察着,那个女人同样如此,既没有开口,也没有睁眼,就像一棵树那般安稳地站立着,对着唯一的观众展示着她肉身优美玲珑的曲线。可是鼬发现了,她身上有一件不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胸口处悬挂着一把金色的钥匙,在这只有孤星的夜晚却如同太阳那般熠熠生辉。那是教堂后面小屋的钥匙,是止水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这只是又一个诱饵而已。他想,可是骤然升起的紧张感仍旧像一只手,一把攥住他内脏的手。

他略略向后撤了一步,四周的婴灵再次骚动了起来,那个女妖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没有内容物的光秃秃的眼眶,她的嘴和那些婴灵一样,同样长满了锋利的肉刺。

 

来吧,到我这儿来

我会带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5

他在夜晚的森林里独自狂奔,身后奔走的妖精就如同那不曾散去的歌声一般如影随形。

“到我这里来——”现在已经到了小河边,鼬盯着自己面前奔流的河水,身后的那个女人一再重复道,有时甜美又温柔,有时却粗鄙又尖锐。

到我这儿来——到我这儿来——到我这儿来——

歌声的节奏越来越快,所有的音节几乎全部黏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捕捉到了另外一些不应该属于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它张大了翅膀,凶猛地向着树精扑了过去,原本一直被握在手里的金色钥匙掉了下来,落地瞬间便化成了水,渗透进了疏松多孔的雪地里。树精见状,愤怒地一把抓住了那只鸟儿,用力撕扯着它的翅膀,黑色的羽毛就像血迹一般四处飞溅,乌鸦发出了尖锐的嘶鸣。树精满是鲜血的大嘴诡异地张开,露出了仿佛锉刀一般参差不齐的尖牙。现在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优雅,更不美丽了。两只漆黑的眼珠骨碌碌地乱转着,就像迷路的蚂蚁,然后再度望向了自己。

来、吧——

她唱道,那团黑色的活物被扔向了湍急的河水里

鼬深吸一口气,追随着那只鸟儿,他同样跳进了水里。

 

 

哗啦,哗啦、

鼬曾经见过这些。

那是在更久远之前的回忆,同样是临近年末的一天,他于清晨时分离家,那时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中仍有繁星,远方地平线上只有模糊的一抹红色,好像深深埋在皮肤之下的血色。鼬和止水约定在了教堂里,而止水却在半途中等着他,几乎是在鼬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张开了双臂,就好像自己会笑着叫着扑进他怀里一般。

那天不曾下雪,视野好得可怕,他们沿着河流向前行走。因为水流过于湍急,所以不管是多么寒冷的冬天,这儿都不曾冻结过。朝阳升起了,就像一团燃烧着的金红色的火,轰轰烈烈,肆意地向外放射着热量;直到燃烧到了顶点,又极快地冷却了下来,化为一片粘稠的金黄,之前浓厚的颜色再次挥发,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与夜间星辰相似的颜色。

这是那一日白天的起始,而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却记得没那么清楚了,记忆里唯独留下了夕阳的模样,

为什么呢?

 

 

记忆的轮轴仍旧在旋转。

已经到了夜晚,他们正急匆匆地往教堂那儿走,止水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里拎着原本从不离身的一路上总能看见一些游荡着的灵魂。 

这是在哪里?他为什么会看见这些?这本应该是他的第一次年末夜行。

 

“快躲起来。“一进教堂,止水就掀开了圣台上一直覆盖着的幕布,把他推到了祭坛底下,似乎因为太过于着急,他使的力气比平时要大了不少。而他那时太小了,实在太小了,后背撞到了桌子腿,祭坛的台面就像秋天的果树那般沉甸甸地晃动了两下,金银器皿和蜡烛台隔着木板发出了当啷的响声。

厚重的红色桌布被掀了下来,几乎垂到了地面上,在同样深色的流苏边缘里,鼬只能看见止水的后脚跟。

 

然后“当——”地一声,教堂的大钟被敲响,雄浑的声响震得他耳朵发疼,铺天盖地的巨响就像海水一般淹没了周遭这一切。

所有的东西在这反复回荡的巨响里都震动了起来,大钟敲响了十二下,紧接着又是第十三下、十四下,直到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他再也分辨不出哪儿是震动的大钟,哪儿是他砰砰乱跳的心脏和血管。

金质的烛台在桌面上跳起了舞,供奉在祭台上的、秋天的最后一束玫瑰花,那些干枯萎缩的花瓣片片落下,又被鼓动的青石地板送进了他的身边。鼬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危险的气息就像冬天的冷空气一般无处不在,他想叫止水赶紧藏进来,却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够听见。

谢天谢地,止水总算是掀起桌布钻了进来。他抱住了自己,黑色的外袍挡住了他的大半视野,暖暖的气息扑在了他冰冷的耳边。

“开始了。“他轻声说道。

 

钟声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就好像方才那些混沌的巨响只是一场梦一般。四周一片死寂,在这沉静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和止水的心跳声,蓦地,一两声鸟叫又想刀子一样划破了这份安宁。

那种鸟的叫声非常奇怪,是鼬从未见过的,就像是婴孩的哭泣一般又尖又细,还拖得老长,头鸟的鸣声引起了群鸟的应和,更多的鸟鸣声响起,就像暴雨打击屋顶那般密集。可在那些哭泣一般的叫声中,一个女人的哼唱却突然蛮横地插入进来,哭声慢慢小了起来,却混杂在悉悉索索的碎响之中。

 

骤然之间,四周再次鸦雀无声。紧接着,远处传来了不知是马还是鹿的嘶鸣,就像舞台上奏花腔的喇叭,混沌的巨响再次产生,并且越来越近,如同骤雨一般敲打着那扇厚重的门板。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它们想要进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止水,方才听到的声响依旧在他的耳边回旋着,使劲刮擦着他的鼓膜。然后,轰地一声,教堂的大门被打开了,可是出乎意料地,走进来的只有一个,拥有着人类的形体,却不知是死是活。

平稳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回荡高耸的厅堂里,在一片昏暗中,它沉静地抵达了圣台边上,

鼬冷静地观察着那双脚——比起说是脚,倒更像是羊蹄子之类的东西。然后,他眼前遮挡着的幕布被猛地扯开了——

蓦地,他觉得那是一个羊首人身的家伙,倘若你掀开他直直垂至脚踝的袍子,你会看见一颗突突跳动的心脏,而那颗跳动得像是在哭泣的心脏中则埋葬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6

水流带着鼬来到一个很陡的向下的斜坡前,水流飞快地急转弯、打着夸张的旋儿,那只鸟儿的翅膀沾了水,沉甸甸地飞不起来,鼬小心地在拖住了被卷进小漩涡中的乌鸦,护在了自己胸前。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些呢——鼬想到。

 

而过了那个斜坡,水水势就落入了极短的缓和期。他拼命地伸手抓住了岸边丛生的枯草,脚尖在水里蹬着寻找着着力点,将乌鸦送上了岸。好不容易他的上半身贴在了岸上,之前从未在意过的寒冷、饥饿以及劳累如同迎面而来的一拳,鼬将自己拖了上来,膝盖顶着潮湿粘滑的,身后忽然河岸巨大的水花声。他回头,一个庞大的生物正缓缓地从水面下冒出头来。

那是一匹类似于鹿的生物,头上顶着两只大角,通体闪烁着光,却是并不让人愉快的灰白色。它对着自己抬起了头,两只没有瞳仁的白色眼睛顺着突出的鼻子打量着自己。

 

他上下打量着,直到看见了他斗篷背后绣着的家辉。

“宇智波家的幼崽?”那只鹿喷了喷鼻子,傲慢地开口道。

知道自己是遇到了自己的先人的灵魂,鼬故作温驯地在他面前低下了头。

“很好,看来你是个有教养的孩子。”它说,声音平板又冷酷,带着空洞的回声。

“我这儿有你想要的东西。但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些事。作为交换,我会把真正的真像告诉你。”

 

它并没有事先说清到底是什么事。所以,这只会是又一个陷阱。鼬想。

“我现在非常需要那把钥匙,所以,我会答应这个要求。”他说道。

那只巨大的鹿笑了,他说道:“我知道你对我仍然有所保留,不过相互猜忌可没法做到互助互利,这样吧,我的要求降低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除了你不那么在乎的钥匙之外你可能最想要得知的东西。”

“比如,宇智波家族的秘密,那就是你们从未得知过的真相。”

鼬的视线对上了自己手心里捧着的小鸟,好一阵子他都垂着眼睛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对不起,我想我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用手心擦拭着那只湿漉漉的小鸟。

 

“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会后悔的。”

它冷哼着笑了一声,说完了,庞大的身体像一块破布一般慢慢滑入了水底。

“等着吧,你会再次回来找我的,就像——”

 

在向外走了几步后,鼬再次回头,那只鹿的脑袋仍旧飘在水面上,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7

他一瘸一拐地在冰冷的雪地中行走,身体因为极度的寒冷甚至开始发烫。他看见了教堂那洁白的墙体,高高的尖角屋顶上伫立着的十字架反射着来自东方的星星点点的亮光。而那黑洞洞的门,则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一般面对着他,那把金色的钥匙正好端端地插在了那个钥匙孔里。

鼬感觉到自己的胃收紧了,他转动着那把钥匙,咔地一声轻响,门开了。

鼬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太迟了。”

教堂室内空无一人,除了他曾在梦中见过的那一个之外。羊首人的非常低沉,却真真切切是是人类的声音,也饱含着只属于人类的感情。

鼬停下了脚步,对上了”他”漆黑无光的眼睛。

 

“未来。”

羊首人再度开口,他的声音 “你以为你们仅仅在窥探着它,却根本不知道这种窥视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它。” 羊首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比刚刚的高了一些。

“而且,你看到的未来,同样也在看着你啊,你所看到的落下的雪花,到底是它们在落下,还是你在上升呢?“

 

他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你真的想要那样的未来吗?舍弃自己的名誉,背离家族的准则?”

他没有听,只是自顾自地向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路上前进,大开的门外,穿堂风呼啸而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站在了祭坛的正下方,可这时,羊首人纽扣似的黑眼睛却没有看向他,此时他发出的声音变得奸细又扭曲。

“而你——”

鼬注意到他的视线转向了一直陪伴在他的乌鸦身上。

他跳上了圣台,掀起了羊首人的袍子——里面空空如也,没有躯干,没有肢体,只有一个悬浮着的心脏,突突地鼓动着。

那双黑色的眼睛缓慢地转动了回来,这次倒是认真地盯着鼬端详了起来。

“也罢,反正你想保护的人,永远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

 

他的匕首没入了羊首人的心脏,锋利的刃尖切开了扑扑跳动的肉块。在这一瞬间,物质的世界就像凝固了一般,鼬能清晰地看见每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是如何喷溅而出,其中一滴沉重地砸到他一侧太阳穴,顺着面颊徐徐淌下;他能看见羊首人那张三瓣嘴是如何扭曲变形、他能看见那只乌鸦的翅膀凝滞在了半空里,纯黑色仿佛纽扣一般的黑眼睛转向了他。

鼬的手臂同样也凝滞在了半空中,他的大脑仍然在运作祈求更多的时间,可是纯粹的白色突然从四面八方扩散而出,潮水一般将他们统统淹没。

 

 

 

8

S·U,某位曾经名声显赫的家族的后裔之一,家族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至传说中的那个年代。

是的,在这片他赖以生存的大地上,曾经流传过无数的故事, 

比如说,这个世界上确实曾经存在过鬼魂与精怪,它们或是不甘心死去的灵魂的化身,或是什么长久存在的自然产物里诞生的另一种生命。每当夜晚的时候,这些并非人类、却和人类共享着同一块生存空间的个体则会外出游荡。

与之相关的记载有真有假,在如今世人看来均被视为古人质朴的泛神论的一种体现,而他意有所指的那个特定的故事则确实真真切切地存在过,这个故事甚至因为实在太过久远、也缺乏足够的文字记载而从传说蜕化变为哪里的乡野小调。毕竟古人所说的“年”更多时候是对于相关天象所做的归纳总结,如果选取的标准不同,所拥有的新年之日也确实不同,包括如今我们根据恒星年确认的年,也并非完全适用于计量全部的周期。如果这个新旧年交接之夜不能妥善地确定下来,那么我们应该如何断定古老的年末夜行是否真的能够触碰到世界的中心奥秘呢?

可是,如果您能继续听取S·U先生——是的,即使资历尚浅,他确实是这个国家最为著名的民俗学家之一——的一家之言,你会得知一些更有趣的故事。

事实上,如果真的要继续说下去,这个故事会远远地超脱出民俗学的范围——诸位!请安静!静听!

你们听到了吗?滴、答,滴、答,那是什么?是时间的声音吗?是时间流逝的声音吗?很好,在那四声钟表行走的时间里,我们已经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从过去到未来的跃进。那么现在再让我们回到过去吧,在这个国家这座城市还不存在之时,仅仅作为人类集群地的村庄里曾经有一场耗时漫长的棋局。据考证(然而并无人知晓那些考证是否也只是追溯到了更久远之前、形态与故事的本来面目更为贴近的传说,而非故事的本体)那场棋局里对弈的并非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两种势力,或者说两个种群。

很荣幸地说,S·U先生,便是其中一个家族的后裔之一。可是即使是他,也无法知道那场棋局因何而起,那个巨大的棋盘——不管是具有相似性的比喻,还是毫无相似性的比喻——如今正摆放在何处,亦或棋局只是某种象征主义的说法,就像一篇小说中时常出现的诸如火焰或是钟声的意向,而那场棋局的结果也无人知晓

将现今的年代向上推回百年,这片大陆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流传着新年之夜即是游灵之夜的传说,再向前变为三百年,掌管着火焰的人类甚至不敢在夜间走出自己家的大门,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尘封已久的真相,在这个传说故事已经全然死去的年代,谜题最终只能变成永远的谜题。

 

这是他所见的第一处未来。他想要看到的未来。

 

在一片纯白中,他感觉自己作为那个巨大的家族的长子,站在了那面巨大的棋盘的一侧,对面则是无限的混沌。

 

 

 

9

纵横交错的棋盘属于他的这一侧空空荡荡,他现在还缺少棋子。

四周过度的白色让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在蜂鸣似的耳鸣里,第一道利刃劈开了面前的混沌。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走上了那面棋盘,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穿着和自己类似的衣服,外袍的正背后绣着宇智波家团扇一般的族徽,一只黑色的乌鸦停驻在他的肩头,扑腾着翅膀,像是因为看见自己而高兴一样。

能在这里看见他真好,等会就能并肩作战了,为了家族的名义——鼬想着。他望着止水,止水也同样望着他,所以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柔软的嘴唇落在了自己的上面,接下来的话语就像空气一般,先是涌入了他的口腔,之后才是被他的耳朵听见。

“未来,有多么美好,鼬你一定要亲眼看看——”

他被止水狠狠地推了一把,落在了棋盘之外。

 

刷拉一声,眼前的棋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开来,四周的混沌也逐渐消散开去,他看见了自己站在雪地了——一个更加高大、年长的自己。那把之前对于他来说过长的枪,如今看来却是正好。鼬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却发现自己如今的状态更类似于那些游灵。那个年长的自己的目光始终看着一个方向,在这个格外欢乐的日子里,他看起来却有点儿悲伤。

他出发的时候是夕阳下山时分,背对着一片张灯结彩的热闹村庄,向着荒芜的树林走去。那个更大一点儿的自己走得太快了,鼬几乎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他所走的那条路,他们两个都一样熟悉。最后他们停在了某幢破败荒芜的建筑前,久久未曾工作过的大钟叮叮地钝响了两下,突然出乎意料地鸣奏了起来。

一、二、三——

羊首人缓慢地在雪地上行进着,跌跌撞撞地向着教堂走去。他看上去比鼬记忆里更衰弱一点儿,现在看上去不仅是一个老人,还是一头老羊。

“你来到这儿,看来你是想清楚了。”远远地,他看见了鼬便这么说道。

那个“鼬”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卸下了枪。

羊首人像是丝毫不害怕一般,即使他现在是那般的孱弱,他依旧一步一拐地向前走来。

“过去并不会消失,而未来也不会存在,一切只是某几个瞬间的反复循环而已,总有一个时刻你会看到过去和未来同时存在,比如说现在。过去的你看着未来的你枪杀掉了未来的我,可我真的死了吗?这一切并不会改变什么,永远不会。”

 “鼬”没有说话,端起了枪,开始瞄准。

“在动手之后你大可以剥去我的脸皮,看看是不是你想看到的那个人的脸。”那张三瓣嘴讥讽似地动了动,声音里混杂着嘶嘶的气声。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远处属于村庄的那片夜空上方,突然爆开了星星点点的烟火。

 

他看到巨大的橘红色太阳沉甸甸地悬挂在地平线上方的一点儿,就像一滴血落入了水利,将化未化地悬浮着。周围的天空皆被染上了浓厚的色彩。到了最后,天空宛若一片血海,而他漂浮于这片海洋的正上方。他看见四周光秃秃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新芽来,春季温热舒爽的风吹拂着他的面庞,可是却莫名地让他想要流泪。正当他拼命眨动眼睛的时候,在视线的角落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个身影让他感觉到格外的熟悉。

 

啊,他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黄昏,在此之后的那个晚上,他第一次见到了羊首人。

那个熟悉的身影口中像是念念有词,鼬仔细地去听,他听见那个人说: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大约是仍旧对人世怀有眷恋吧。“

“我的话,倘若死去,也是更愿意留在人世间的啊,我想倒是更乐意做一只鸟,我喜欢乌鸦,那就做一只乌鸦吧。“

“小鼬你呢?“

 

 

在被梦见人的眼中,做梦的人醒了

他看见自己醒来,躺在温暖的病床上,手和脚都冻得通红。然后,父母亲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只有经历过长久的自我欺瞒之后才会拥有的笃定。他们简短地对自己解释道,你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感谢老天没有被冻伤,你得多加休息。

梦中的自己问道:那止水呢?

砰地一声,房门被猛地关上。

 

缓慢地,缓慢地。

他总算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

他只是梦到了极早之前的事情。

你方才,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是啊,一条冰冷的、于十二月仍旧奔流不息的河流。一只乌鸦因为要拯救他所以落入其中,而他因为想要救那只乌鸦,也一起掉进了里面。一个人不会落在同样的河流里两次,而十三岁的宇智波鼬和十七岁的宇智波鼬,却落入了那条河流两次。

 

窗外,新年最初的雪花如同夏日傍晚的雨水一般倾盆而至。

 

END


一些可能并不会有帮助作用的解释:

这篇文章建立在两个大的前提之上。其一是个体死亡之后仍旧残留在人间的东西(即是所说的幽灵、游魂,whatever)本身就是跨越了自己本身拥有的时间达到了所谓的“未来”而鼬所进行的year walk,实质上是一种对未来的窥探。所以,在窥探中会遇到极其多的幽灵和游魂。

其二则是时间,有关于未来和过去之间的关系。假设一个正处在时间洪流中的个体是一个奇点,那么未来和过去的划分实际上是由这个奇点所处的位置决定的,所以并没有绝对的未来和过去的划分,在year walk中所能看到的只是时间,从古至今所有的时间,他既能看到寻求到和平未来的族人的后裔,也能够看到过去的自己,所以他看到了更早之前、甚至还没有进行过year walk的自己。

建立于以上两大前提,正文内容实际上是17岁的鼬在第二次遇到羊首人之后所看到的自己13岁第一次进行year walk的过去,也就是落入河流两次。而止水死去之后化作的乌鸦也可以跨越时间陪伴在鼬边上,不管是什么时候。所以这是个在梦见人的眼中做梦的故事。

  止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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